更新时间:2025-09-18 04:02:41
《幽灵公主》剧情的核心冲突来自三方势力的碰撞:
①黑帽大人的城塞:黑帽大人收留被社会抛弃的麻风病人,给予他们尊严和工作;她解放受压迫的女人,让她们拿起武器,挺直腰板。她建立的这座以冶铁业为中心的城塞,是一个弱者的避难所,一个靠着人的双手建立起来的世外桃源。她砍伐森林、冶炼矿石、杀死山兽神,不是因为她贪婪、邪恶,而是因为她要“让人类活下去”。她的立场,是坚定不移的“人类中心主义”:无论神明、神兽还是森林,都是阻碍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障碍,必须被消灭,被克服。
②小桑和神兽们:恐怕不能把神兽们视为一般故事中那种温情的大自然被迫反抗人类的象征。这些神兽往往被刻骨的仇恨蒙蔽了双眼,那些山猪神不惜化身邪魔也要发动自杀式的冲锋,猿猴已经堕落为食人的妖物。在影片中,自然本身就充满了暴力、混乱和种种恐怖的事物。作为被人类抛弃、被狼族养大的孩子,小桑既不完全属于森林,也不完全属于人类,她像一头美丽的野兽,她的愤怒,是整个大自然对人类发出的悲鸣和怒吼。
③阿席达卡:这位虾夷少年是绝对的局外人,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任何一方。他来自一个被历史遗忘的村落,因为触碰了仇恨(邪神化的山猪),而受到诅咒,从而自我放逐于此。他是整部电影的“眼睛”,是那个在人类与自然的血战中,唯一试图去理解双方、弥合裂痕的人。他代表了一种超越性的、但可能也是于事无补的理性与慈悲。
黑帽和小桑的战斗的理由同样正当、同样合理,却永远互不相容,这是一种典型的黑格尔式悲剧的冲突。如果说安提戈涅和克瑞翁的悲剧在于,他们都只坚持自己那片面的“善”,并将其绝对化,看不到对方伦理中的合理性,是这种片面的“善”的碰撞,最终导致了所有人的毁灭,那么宫崎骏则将那个可能实现的和解/合题,具象为了阿席达卡局外人的角色。
影片中起到连接各方势力的核心意象,是阿席达卡罹受的诅咒。山猪神的仇恨导致它变成了邪神,而它的仇恨又转移到了阿席达卡身上。城塞的女人们对武士的仇恨,黑帽大人对神明的仇恨,小桑对人类的仇恨……所有的冲突,都源于这种无法消解的仇恨。宫崎骏在问一个非常终极的问题:我们能否斩断这种仇恨的连锁?没有人知道。
在这里,阿席达卡很像是一个唐纳·哈拉维式的英雄,他带着一种“与麻烦共存”(Staying with the Trouble)的精神,在承认悲剧已经无法避免、最终和谐难以实现的前提下,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尽力地去回应、去联结,仍然坚持寻求一丝“共存”的可能性。我想,宫崎骏在这里触及了一个经典的后人类议题:“共存”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状态,而是一个永远在进行中的、充满了摩擦和碰撞的、动态的过程。阿席达卡告诫小桑的“活下去”,可能正是这种精神的体现。
虽然阿席达卡承载的可能是一种更具超越性的伦理,但这完全不意味着小桑是他的附属品。阿席达卡从未尝试“驯化”小桑,甚至自己还多次得到小桑的拯救。影片的最后,小桑更没有像传统父权制故事中一样跟着阿席达卡进入人类文明、被“爱”感化,从而放弃自己的世界。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喜欢阿席达卡,但我无法原谅人类。”她留在了森林,留在了她自己身份的归属地,而阿席达卡依旧尊重小桑的抉择。
(我不认为朝廷与武士可以看作这场宏大悲剧冲突中的一员,在生存哲学上来看,这两方势力是非常低端的,不配站在悲剧舞台的中心。不过宫崎骏设置这些势力的剧情效果却非常突出:一方面,这一设置在人类圈层制造了更复杂的关系,即新兴工业力量 vs. 武士代表的传统封建势力 vs. 朝廷代表的中央集权势力的冲突;另一方面,如果没有这群卑劣贪婪的人作为对比,我们很容易就会把黑帽大人看作一个单纯的侵略者、而不会理解她的困境,从而将影片降格为一种观念简单的环保片。)
最后还想谈一下山兽神。山兽神白天是神鹿,夜晚是荧光巨人,它既能赐予生命,也能夺走生命。这个非善非恶的神明形象似乎象征着大自然本身:它温柔慈爱,能赐予人生存的各种资源,让人类兴旺发达;又威严冷酷,能降下种种灾害,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山兽神遭弑堪称一出诸神黄昏,当黑帽大人的火枪能够射穿神明的血肉时,神灵的时代就结束了;人类与大自然之间,那种半是敬爱、半是畏惧的而又充满诗意想象的关系,就此终结了。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历史性的时刻,神的时代退去,人的时代登场。另一方面,山兽神是森林的绝对主宰,是生命循环的中心。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秩序;因此,它的死亡,意味着这个绝对中心的消失。大自然,成了一片没有终极仲裁者的、混乱的战场。谁来掌控平衡?谁来决定对错?这些沉甸甸的责任落在了人类与神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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